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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民生故事的书写中,维持世道人心的文化传统

2020-12-23 10:42:25 来源:文汇报 责任编辑:王雪瑛
    作者:王雪瑛
  现代科技不断刷新着我们对速度的体验,互联网为我们提供了各种视听选项,我们有限的阅读时间,闯入了众多形式的“快闪”。在这种情况下,长篇小说以巨大的体量汲取着阅读时间,对我们的阅读构成了挑战;同时又以语言创造了心灵的世界,重构了历史时空,拓展了生命内存,让我们超越了有限的日常,体验着更为广阔的人生与世界。所以长篇小说并没有因为大体量而过时,而是以丰富的内涵参与着人类精神探索的重要议题,有着与时俱进的自我更新能力。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显现的当代长篇小说创作的蓬勃与繁荣持续至今,2018年长篇小说的出版数量已经破万,近两年来依然保持着高产的状态,体现着文学抵抗岁月流逝的恒久的力量。
  2020这非同寻常的一年已近尾声。中国当代文学的大地上留下饱满的果实,这是当代作家长期耕耘的结果。长篇小说是一种需要岁月涵养、人生历练的文体,不一定每年都有显著的突变,而探究每年的总体长势,发掘重要的作家作品,可以细察出当代文学最新鲜的活性、生长的态势、渐变中的不断生长。2020年的长篇小说创作,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为主潮,保持着总体活跃的创作态势,在人与城市、人与时代、人与文化这三个面向有着新锐而扎实的掘进。
  人与城市:发展转型中现代城市之人情世态
  当代城市处于现代化进程的前沿,城市文学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不可忽略的场域,对城市经验的认识和书写不仅仅是题材问题,而是关乎中国作家如何感受时代的脉搏,认识变化发展中的社会现实。
  在2020年的长篇小说创作中,不同代际的作家在长期的深耕中开掘:贾平凹的《暂坐》,迟子建的《烟火漫卷》,滕肖澜的《心居》,将笔触深入现代城市生活的肌理之中,描摹发展转型中现代城市之人情世态,呈现了具有代表性的城市叙事。
  《暂坐》是贾平凹的第二部都市题材的长篇小说,他以生动细致的笔触勾勒着人物悲欢离合的命运轨迹。《暂坐》的每节以人物和地点命名,显示了贾平凹对小说结构的新锐探索,在人物塑造上的匠心独运。她们来自不同的地区有缘汇集于西京城暂坐茶庄,被称为“西京十玉”,犹如花瓣彼此相依构成贾平凹笔下的女性群像。小说的叙事深入当代都市女性的内心,她们完成了经济独立,追求自在体面的人生。小说发现了她们的情感困惑,追述着她们如何寻找心灵的慰藉,这也是关注时代转型中的城市生活,写出当代人的情感状态与生活智慧。
  迟子建的最新长篇《烟火漫卷》凝望着东西方交融的冰雪城市哈尔滨当下的百姓生活。小说的结构分成上下两部:谁来署名的早晨、谁来落幕的夜晚,新颖中透出力度和诗意,设问中突出小说的人物主体:无论春夏,为哈尔滨这座城破晓的,伴着哈尔滨这座城入眠的,都是城市中的寻常凡人。小说呈现了复杂的情节线索和人物的命运经纬,他们的命运承载着时代发展、城市生活变化,个人责任等因素的复杂交织。迟子建以探幽入微的笔触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以洗练舒展的笔墨描绘出城市生活的场景,表现出她对城市的历史与现实,时代与人物体察和认识的能力。
  滕肖澜的长篇小说新作《心居》深潜于上海人的日常生活,以顾家三兄妹为代表的上海人,围绕房子衍生出种种悲欣交集的人生经历。在日新日进的大都市大时代里,他们历经生活的劫波,渴求更丰沛的物质生活,也尽力为个人灵魂寻找安妥的栖居之处。小说有着丰富的生活底蕴,鲜活的人物塑造,上海人的日光流年。
  人与时代:时代大潮中个体命运与历史演进
  如何在叙述语言、人物塑造、情节展开、结构布局中把握好人物命运与时代大潮,个体人生与历史演进的关系,影响着长篇小说的思想深度与艺术力度。如何把握宏阔的历史与具体的日常生活,这也是对作家文学创造力的大考。
  王安忆的最新长篇小说《一把刀,千个字》,以细腻的笔触,丰富的细节叙写淮扬名厨陈诚的一生。小说从陈诚在纽约法拉盛的中年人生起笔,展开了个体与血亲、时代、历史相互联结的大叙述:陈诚祖籍淮扬,他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初的哈尔滨,长于上海虹口弄堂。他启蒙于祖辈扬州乡厨的鲜活广博,蜕变于上海淮扬系大师的口授身传。他随改革开放后的大潮走出国门,先在旧金山唐人街打过工,后在纽约法拉盛成为私人定制宴席的大厨……
  小说的时空宏阔:横跨东西半球,纵贯半个世纪三代人,王安忆的创作再一次展现出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艺术魅力。王安忆的饮食书写散发着人间烟火气,连接着“日常”与“历史”的关系,个人命运与时代更替的关系,也呈现了多重视角与评述体系下的民间记忆。
  煤矿是刘庆邦的文学富矿,他的最新长篇《女工绘》以鲜活的细节呈现了女工的青春之美、生命之美,也真切地揭示了上个世纪70年代的社会结构、伦理关系和人的精神内涵,小说不仅包含了对一个时代的回望,更有对命运、青春、爱情等永恒命题的思考。
  评论家王尧也将他的目光投向上个世纪70年代的江南乡村,他的长篇小说《民谣》中,少年时代的“我”在村庄和镇子之间奔跑,在队史、家族史中出入,当少年历经岁月迈入中年,又以故事中人和故事看客的双重身份进入历史现实的路径,重建了“我”与“历史”的联系。
  作为创作主体的“我”与小说中的“我”的关系,也是冯骥才的最新长篇《艺术家们》中引人关注的人物设计。冯骥才以钢笔和画笔两种笔触来展开三位画家非凡的追求与迥然不同的命运,他们一起经历了大地震,一起经历了改革开放,他们在时代的大潮中泅渡,在人生的起伏中探求:云天与洛夫都功成名就,罗潜却默默无闻。小说在情节展开中注入了很多“时代感受”,他们在七十年代末开始艺术创作,面对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涌来的诸多艺术思潮,他们在时代与艺术的大潮中,淬炼着“这一代人”的艺术修养与精神追求。
  刘心武的《邮轮碎片》是从一次地中海的邮轮之行,呈现了八个家庭的红尘翻覆,让读者感受复杂的现实生活,时代发展的途径。这是刘心武描绘时代表情的方式,以碎片化的结构形式,四百个片段的精致跳荡,叙写那一代知识分子生命前史与当下生活的交织,叩问着中产阶层的内心秘密和人性真实,邮轮承载着历史和现实的缩影。
  人与文化:心灵图景中对文化与传统的回望
  长篇小说的宏篇可以容纳史诗般恢弘的叙事,展开主人公在历史洪流中的命运起伏,传统的地域文化,雄浑的自然风貌与小说的情节相互融合,构成瑰丽的艺术画卷,是长篇小说深邃的文化意境的体现,被艺术呈现的地域文化与文化习俗是长篇小说中重要的审美内涵。
  姜戎的《天鹅图腾》,赵本夫的《荒漠里有一条鱼》,胡学文的《有生》,王松的《烟火》在不同的地域文化中展开人物心灵的图景,对草原、乡土与城市的真切描绘中,寄予着对文化与传统的精神回望。
  《天鹅图腾》以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展开了天鹅姑娘曲折而坚贞的爱情故事,与生命同在的爱与美,化为草原上爱的伦理,美的图腾。在姜戎看来,“天鹅”与“狼”一样,是草原游牧文化中最有代表性、最有精神价值的图腾。与《狼图腾》的热烈、激昂不同,《天鹅图腾》平和而柔软,狼图腾象征着自由和刚勇,天鹅图腾象征着爱与美,这两部长篇构成了他瑰丽又苍茫的文学版图。
  《天鹅图腾》是一首深情、质朴的草原牧歌,而《荒漠里有一条鱼》是一首黄河故道的生命颂歌,展现出中原文化阳刚雄浑、苍凉悲壮的慷慨之气。小说深入挖掘根植农耕的地域传统、民风民俗,以时空交错的叙事手法,讲述了一百多年间,黄河故道荒漠中的鱼王庄人,屡经磨难却顽强不屈,始终坚守种树信念以改变生存状态,终将荒漠变为绿洲的故事,这是一部展现中华民族超强生存意志与能力的大书。
  《有生》的标题来自《天演论》,祖奶是小说的核心人物,她是历史的叙述者,也是当下的见证者;她既叙述着历经苦难与创痛的家族命运史,也以倾听的方式见证了宋庄人内心深处的隐秘角落。一部饱受时代风雨的 “宋庄心灵史”从历史的深处浮出水面,凝聚了胡学文以百年家族兴衰来探究命运浮沉、人性秘密的终极思考。
  《天鹅图腾》《荒漠里有一条鱼》和《有生》,这三部长篇都涉及了当代作家如何在历史场域中塑造人物,在地域文化中萃取审美,而王松将小说的空间从草原、乡村转场到了城市天津。《烟火》的情节以天津的蜡头儿胡同为中心来展开,王松将外部的社会因素都融化到人物的日常生活中,在错综复杂的事件中塑造人物形象,针脚绵密地呈现人物的情感纠葛,探究人物内心的观念:“变”中的“不变”,从“安稳的”烟火人生,中国的民生故事中,书写温煦恒久的人间情义,维持着世道人心的文化传统。(王雪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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