辚辚阴山行
阴山,横亘于内蒙古中部。东起河北西北部,西至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东西跨度1000多公里,南北宽50至100公里不等,最高峰呼和巴什格海拨2364米。阴山,是内蒙古自治区气候南北差异的重要分界线,是重要的生态屏障。山南多属于农耕文化范畴,山北则为游牧文化范畴。
夏末初秋,我们几个摄影爱好者,自驾车从北京出发,经乌兰察布、呼和浩特、包头到巴彦淖尔市,领略巴市的风土人情和大美风光,所见所闻,感触颇深,不虚此行。
“我在纳林湖等着你”
出自和传唱巴彦淖尔的蒙古族民歌,我熟知的有两首,一首是极具特点、饱含着对家乡无限深情的《鸿雁》,如诉如诵,洗涤心灵,万般美好——“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而《我在纳林湖等着你》,经蒙古族歌唱家呼斯楞的深情演唱,使纳林湖名声远播——“天蓝蓝草绿绿,草绿绿,我在纳林湖等着你。这里的芦苇最漂亮,这里的湖水也醉你……这里的鸟儿会唱歌,这里的鱼儿也爱你。”平实的歌词,悠扬的旋律,演绎着纳林湖的千般柔情、万种风情,岁月静好,令人陶醉。
秀美的纳林湖,有大漠明珠之称。湖呈不规则半月形,绿水荡漾,芦苇如织,鱼虾点点,鸟竞蓝天湖面,不是江南水乡胜似江南水乡。乌梁素海,湖面达290多平方公里,是我国八大淡水湖之一,是荒漠化半荒漠化地区极具生态价值的多功能湖泊。乌梁素海,不仅滋养着一方水土一方人,也是候鸟迁徙通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初秋,夕阳下的乌梁素海,烟波浩渺,落霞漫天,碧水微澜,鸟禽安然。此时此地,你会产生一种体悟,恰如诗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所描绘的那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乌梁素海就是现实版。
“天下黄河富河套”
黄河从青海而东,经甘肃北上,在内蒙古完成大型“几”字湾后南下,而后一路向东入海。天下黄河曲曲折折5400多公里,99道弯,富在河套。巴彦淖尔市,就位于黄河“几”字弯顶部的河套地区。
巴彦淖尔,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交汇、过渡带,蒙古族等少数民族与汉族交往、交流、交融,和谐共生之地。物华天宝,地灵人杰。
西洋著名画家梵高、莫奈等都画过向日葵。不论画面冷峻还是明快,都是传世名作。而在巴市境内,当看到那以阴山为背景、一望无际、花开如海的向日葵种植地,你会觉得,这才是人与自然携手绘就的大作、名作,会感到司马光诗中所写的“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真切地表达了向日葵的花语,那就是“我心向阳”。在那里拍完一组向日葵的照片后,我心中也涌出了几句顺口溜:
青青旷野葵,株株争向阳;
逐身转东西,终究擎金盘。
巴市种植460万亩的向日葵,产量逾全国总产量的半壁江山。河套向日葵成为“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成为巴市的一张“金色名片”。不仅如此,有赖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巴市还生产出优质的小麦和面粉。巴市的羊肉,质美味香。巴市的餐饮,也走出了河套。
一石一墙,写着历史
巴彦淖尔市境内的阴山,有70个黑山头。有山就有峡,有峡就可以修筑关塞。在巴市,自古而今有名的关塞有两个,即高阙塞、鸡鹿塞。
高阙塞又称达巴图古城,是阴山山脉迄今留存最为完整的石筑遗址。北城为战国赵武灵王时所建,南城为汉代时扩筑。依东西两座对称的高峰建起的两城,如同双阙,镇守着峡谷,成为漠南漠北的交通咽喉要道。而鸡鹿塞则是汉代通向漠北的隘口。汉武帝时大将霍去病由此出兵北征。汉元帝时王昭君的和亲之旅,与呼韩邪单于于此携手向北。停留几许,仰望关塞,我又顺口溜了几句:
雄关曾如铁,残垣神不灭;
至今思和亲,蹄碎关山月。
都说中国长城看内蒙古,内蒙古长城看巴市,巴市长城看小佘太。在巴市境内,有春秋战国赵武灵王时修建的赵长城、秦朝秦始皇时修建的秦长城和汉代汉武帝时修建的汉长城,加起来长度约1000公里。小佘太长城位于乌拉特前旗,是当年秦朝公子扶苏与大将军蒙恬率众所筑阴山长城的一部分,更加典型地体现“因地形,用险制塞”的特点。在两山之间的枯河沟上,秦长城霍然断开。当地有个说法,孟姜女哭长城,哭的就是这个地方。是焉非焉,都是传说,也无从考证。但这些长城,年代久远,历经战火烟雨,仍保留着部分历史原貌。一石一墙,或完整或坍塌,都是那么沧桑与厚重,都写着历史故事。包括岩壁上的阴山石刻,一笔一划,都在述说着大漠南北的昨世。
站在小佘太长城的山峰上,远眺漠北沙山,近看漠南河套,有一种感受,巴市的长城,当然也不限于巴市,既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功,也有“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之效。历史烟云,金戈铁马,幻化出一段长城内外战争、和平、发展,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幻化出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形成的历史。
车行无路之路
离鸡鹿塞不远的哈日那沟口,是我们度阴山、向漠北之行的起点。我们与当地几位越野、汽车拉力赛爱好者一起,弯弯曲曲,攀高探底,走河沟、沿山脚、过沙丘,一路越山、涉水、冲沙,开始了横穿阴山之行。一路车行无路之路,人历有险无险之处,眼观不可多得之奇异风景。在沙湖边野餐,夜宿绿洲民宿,艰险、刺激、养眼。一路颠簸一路尘,享不尽无限风光,不亦快哉!
在阴山的怀抱里,不论是徒步还是驾车而来,驻足这一近乎原始的时空中,天地洪荒、旷野茫茫,群山环绕、飞鸟绝迹,长风千里。陡然间,你会觉得这就是天地的尽头,觉得个体的人是那么渺小,身后的脚印、车辙是那么微不足道。拍摄之余,先是感慨于苏轼“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况味,复又沉浸于辛弃疾“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的豁达。
藏于阴山深处的红峡谷,以及巴市边沿属阿拉善盟的西部梦幻大峡谷,是历千年干旱风沙漫蚀而成的雅丹地貌。这两处峡谷,集野、奇、怪于一身,集荒凉、壮丽、多样为一体,令人叹为观止。在这里,除偶尔一见越野而行的车和摄影者外,鲜有人迹,似乎真是遗世独立的存在。静坐砂石上,你仿佛可以同远古交流,可以同峡谷缝隙中倾泻的光影对话。夜凉如水、满天星斗时,仿佛可以遨游宇宙,放飞梦想。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用石、土、砂岩等,或似是而非,或惟妙惟肖,构造了许多可供人们附会自身情感的形象。看这些形象,你得有三分相象、七分想象的心态。在红峡谷,拍到一组居于谷峰、似向苍天一问的头像,感慨时光不语,沧桑巨变,人生苦短。在历史的长河中,无生命痛痒的砂石,尚被折磨变形,何况血肉之躯的人乎?真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在西部梦幻大峡谷,有两个酷似相吻的砂石头像,让人忍俊不禁。如从时间上讲,可谓“千古一吻”;如从观感上讲,可谓“天使之吻”。我想,在这地老天荒之处,如情侣在此“一吻”前拍婚纱照,一定别样,一定不可多得。
直上“英雄坡”
沙漠,是地球的伤疤,还是地球表面万种自然形态的一种独特景观?如沙进人退,沙尘暴狂虐,自然是伤疤,甚至不止于伤疤。如与人类和谐相处,安然静处,成为生态安全的屏障,就不仅仅是独特景观了。山、水、林、田、湖、草、沙,沙漠是地球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类生存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如巨澜波涛一样起伏、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除沙石、飞尘外了无生命体。行走其中,见一湾水,一片绿洲,真使人身心如洗,真使人感到,这是上苍对生命体的无私馈赠,是荒漠中生机和活力的原点。水于人,绿色植物于人,是生存的条件和延续的希望。上苍的慷慨也好,吝啬也罢,细水涓涓,绿洲一角,“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汽车穿越沙漠,有时需要冒冒险,会有直冲上陡直的沙梁,随即转身盘旋而下的冲沙体验。所翻越的其中一座沙山,正面叫“英雄坡”,意指车况好、技术高,有胆量的人从这里翻越,另一侧则叫“怂人路”。不言而喻,从另一侧上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而我们,是直上“英雄坡”。
傍晚的沙漠,大漠无孤烟,落日寻长河。浩瀚无垠,落日镕金。光影和色彩的变化,绝对是一场时光演绎的浪漫。这一短暂的浪漫,给人一份妙不可言的感受。一场风霜一新景,一次落日一段情。沙漠,是上苍的游乐场,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推演着沙丘变化。一支神来之笔,用光影涂抹着大地的重彩与留白。看起来没有生命的沙漠,在岁月的雕刻下,在夕阳的光耀下,似乎灵动、有生机了。
花开有期
阴山怀抱里,除峻峭的石山、无言的沙漠、静静的沟壑外,还有浩日格空中草原和马兰花滩。
我们到达时,由于花开比往年早了些天,已过了盛花期。遍野的马兰花,花已落尽,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放眼望去,小灌木的羊柴,还有部分树枝上星星点点地挂着几朵粉红色的花。花在微风中摇曳,顽强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装扮着阴山的晚夏。一场细雨后,空中草原的沙地上,冒出许多青草的芽,小草才露尖尖角。一片一片地,使沙地的色彩丰富起来了。当地的朋友说,今年偏旱,降雨较少,否则,这里是一片如地毯般的绿草地。高山上的花已经凋零了,但野韭菜花则长得生机勃勃。一簇一簇的野韭菜花,叶片透绿,头顶白蓝相间的小花,走近几步就能闻到清香。美味不可多得,这可是餐桌上凉拌、炒鸡蛋、做韭菜酱、包饺子的山珍呀!
虽然与花的世界失之交臂,但花开有期,有待来年。
多情岁月,多情阴山。面对阴山,我还有太多想表达,但口将言而嗫嚅,挥手自兹去,足将行而趑趄……
(作者:常荣军,系第十一、十二、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
(责编: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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