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五星出东方》：文物激活历史的艺术想象与创新表达

作者：新疆艺术学院舞蹈学院副教授 张铭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弘扬中华文化，明确提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基于这样的背景，舞剧《五星出东方》源于对一件文物的艺术想象，是一次兼具历史厚重感与艺术美感的文艺创作。当观众走进剧场，犹如身临精绝古国，展开了一场梦幻且艺术的穿越神游。

由文物而生的舞剧语境构建

　　文物出土自新疆尼雅遗址，当时和弓箭、箭箙等放在一起，考古专家据此认定这是一件拉弓射箭时使用的织锦护臂。织锦的纹样别具一格，有凤凰、鸾鸟、麒麟、白虎等瑞兽和祥云瑞草等纹样;“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文字巧妙列置其中，表达祈佑祥瑞的寓意。“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的出土，被誉为“20 世纪中国考古学最伟大的发现之一”。一同出土的还有一件“讨南羌”的织锦残片。据考证，与此关联的是《汉书·赵充国传》中记载的西汉王朝讨伐西羌的战争。汉宣帝曾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星占术语用在督促、鼓励对羌人作战的诏书里。

　　如何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这一汉代织锦护臂衍生成一部舞剧，这是一次基于考古实践的艺术再创造。舞剧伊始还原了考古发掘现场，随着舞者的演绎，观众开始了解这件织锦的“前世今生”。编导大胆地将史实和文物，通过艺术想象赋予动人的形象和故事，呈现了骁勇忠毅的汉朝中原首领奉、俏皮烂漫的西域精绝公主春君以及彪悍耿直的北人首领之子建特之间的友情与爱情。

　　剧中，这件织锦护臂是大汉天子在奉戍边前御赐的。当奉战死沙场，护臂又成为了这位汉朝将士守护西域精神的存续。这片赤诚，如同他贴身的织锦护臂一般熠熠生辉、字字千钧，永“利中国”。舞剧结尾处，在五星红旗的照耀下，仰望五星，心向东方，幸毋相忘，又饱含着特殊的历史意义：“五星”凝聚着中华民族共同奋斗的历史记忆，承载着中华民族共同孕育的民族精神，是各民族休戚与共、血脉相连的重要纽带，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

亦庄亦谐的舞蹈设计形成和合之美

　　为避免宏大叙事变得“沉重”，编导利用阴差阳错的人物关系来营造作品的谐趣感。在情节设置和舞蹈设计上，编导用轻松的基调讲故事。从“小人物”入手，以小见大，让观众看到更为真实的历史。当然，这些“小人物”也是“史出有名”，依据是斯坦因发现的尼雅汉文木简中“奉谨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一句。

　　舞段设计上，该剧更是将舞蹈的美学想象力进行了充分的释放和拓展。夜宴时春君的《灯舞》为风格浓郁的西域舞风，舞者灵动，其婀娜曼妙的舞姿、旋转腾挪的舞技、眉眼生辉的舞韵，配合舞美与灯光，彰显出不同于中原汉风的神秘气质。随着奉的讲述，春君与建特来到奉所讲述的历史时空中。仕女舞、面具舞、丰收舞以及《乐府》诗的吟诵等，展现了大汉都城的繁华，尽显大汉气象。

　　汉代儒学“天人合一”的哲学导向也在乐舞中得到更完美诠释。“和”是天地的自然本质，故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乐舞中的“和”与“美”，便是一种“乐天地”的境界，超越了世俗和功利，是一种审美的境界、生命的境界。

　　故而，舞剧中出现的多民族共舞的“土嗨”舞舞段，精心设计的“中原西域融合风”舞姿组合，将庄重严肃与诙谐洒脱进行了巧妙结合，堪称剧中的最佳创意。一方面，隐喻着春君、奉、建特这三人不同民族关系的融合，体现出各民族间友爱互助，命运休戚与共的和谐氛围;另一方面，各民族融合的舞姿，也传达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当代题旨。这种“和合之美”正是中国传统乐舞的境界。

中华民族精神内核的艺术表达

　　岁月更迭中，中国文化遗产铭刻着中华民族的历史文脉、民族记忆和精神基因，不仅生动述说着过去，也深刻影响着当下和未来。舞剧通过艺术化创作处理，讲述了一段西域文明与世界大同的传奇，生动鲜活地展示出“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美好寓意和珍贵文物所承载的深厚文化内涵。

　　正如舞蹈评论家于平评价其为“点‘史’成诗”，将文化碎片赋予诗意的内容，寓庄于谐、喜感满满地表达化干戈为玉帛的主题，传扬了厚德载物的包容性文明，礼赞了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该剧以一件汉代织锦护臂展开的艺术想象与表达，深刻揭示出自汉代起，西域已是中国版图的一部分。相对于中原，遥远的西域地貌广阔，地形复杂，民族众多，具有独特而丰富的人文色彩，多元文化的影响使当地文化艺术具有独特的面貌和风格。融歌、舞、乐于一体的乐舞便是西域艺术的显著样态之一，纵观历史，西域乐舞与中原乐舞间的频繁交流也未曾中断，独具特色的乐舞为舞剧《五星出东方》的创作提供了巨大的艺术想象空间。

　　近年来，新疆的文艺创作多聚焦于这一领域，如舞剧《张骞》《班超》等，让观众在欣赏美轮美奂的舞蹈时，能够以正确的历史观尊重历史，想象历史，认同“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各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共同构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巩固统一的伟大祖国的历史。”

　　作为依托舞蹈考古学想象力而创作的舞剧《五星出东方》，无论是对舞蹈艺术的创作，还是历史文化的“活态”传承，以及对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都带来了很多可操作性的启示。舞剧中不同风格舞蹈的融合也彰显着民族融合使得中华文化更加苍劲、丰腴，同时也促进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感和民族凝聚力，这种超越时代的文化认同也将激励艺术家在日趋多元的艺术创作领域中更加自信，更加富有创造力和创新性。(张铭)

　　[责编：崔益明]